第22章 心动
廖祈恩回过头去看,发现来人双手插在外套口袋中,端的一股雅痞气息,竟是曾有一面之缘的谭奕枫。她不由得一惊,想起自己因为要见黎序璋穿得还算体面,又坦然了些:“谭先生,巧啊。你怎么在这儿,不舒服?”
“见到你什么都好了。”
“谭先生又寻我开心了。”
谭奕枫敛了笑:“你呢,怎么在这儿?”
“看一个朋友。”
“朋友没事吧?”
“无碍。”
谭奕枫盯着她:“廖小姐花容月貌,开电动车可不行啊,风吹日晒最伤皮肤。”
廖祈恩有点尴尬,但很快,她笑起来:“没办法,赚得少嘛。所以想请谭先生多帮衬帮衬呀。”
谭奕枫歪着头看她,眼神放肆:“怎么,黎序璋帮衬得不够啊?”
廖祈恩笑了一声:“谭先生说笑了,黎总要帮衬的人那么多,我还没排上队呢。”万花之一,不值一提。
“来我这里怎么样?不用排队,走VIP通道。”
“怎么说?”
他勾着嘴角朝廖祈恩笑道:“只要你帮我打听黎序璋手环项目的资料。”他伸出手,比了个三的手势。
廖祈恩看着他的手:“你受伤了?”
这是昨夜他与去空谷的几个醉汉战斗的痕迹,但他显然不打算回答,只盯着她,一字一句地说:“后面五个零,怎么样?”
天空愈加暗沉,五个零,就是六位数,这对于廖祈恩来说,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了。她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说:“谭先生,你高估我了。你忘了,我可是连帮衬都轮不上。”
“相信我,会轮上的。你只要答应我就可以。”一个被黎序璋带着参加朋友聚会、接下杭嘉琛的店铺开幕式、连商场出事都在黎序璋身边的人……谭奕枫太清楚黎序璋了,这样的待遇,不是普通人能有的。
廖祈恩笑得比以往都好看:“谭先生以为我不想吗?但我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,可不敢让您失望。”她将钥匙插进电动车锁孔,是要走的意思。
“廖小姐别妄自菲薄,不如再考虑考虑。外面要下雨了,不如我叫人送你?”
“谢谢谭先生,但是你看,我不能抛下我的坐骑。”她跨上电动车,回首嫣然一笑。
穿过三条街之后,雨滴开始往下坠,她加足马力往家中驶去。不算大雨,但路程着实远了些,十分钟之后,她全身上下无一处干爽之地。谭奕枫所说令她诧异,原来他与黎序璋关系竟差到这等地步。三十万,是令人心动,但比三十万还令人心动的,是黎序璋……
廖祈恩在这刺骨的湿冷中意识到这个事实,她悲愤交加,更有无尽悔意,最后悔的,无非就是昨夜,当黎序璋说出那句“去看日出怎么样”时,她就应该断然拒绝,而不是羞于应对,佯装入睡。
如果当时她做下正确选择,此刻便不会像只落汤鸡一样。
黎序璋抽时间和沈俊周见了一面。沈家经营酒店,财不算小,气就有点粗,酒店旗下有个画廊,和空谷有点生意上的冲突。黎序璋请沈俊周吃了顿饭,软中夹硬、硬中带软才算搞定,对方松口,表示不再请人去找裴芷兰麻烦。
幼童坠楼事件收了尾,黎之百货拒不承认是商场的失误,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,还是“问候”了一笔可观的费用,私下又把商场安保培训了一遍。本来就没出什么大事,当事人噤了声,事情也就揭过了。
黎序璋闲了下来,蓦地想起那天把廖祈恩扔在半路的事,心里生出愧疚来,拨号给对方:“廖祈恩,干吗呢?”语气比从前要轻快、随便了些。
“挂水。”
“怎么回事,哪里不舒服?”
“没事,发烧而已。”那天看日出吹了冷风,回来又是一阵苦雨,她当夜就发了高烧,扛了两天,烧没退,只好来医院了。
黎序璋大概想到了缘由,语气温柔道:“你在哪儿?我过去看你。”
廖祈恩想拒绝,又想起那日自己故作大方半路下车的事,意识到黎序璋根本没耐心在一件事上对自己再三关怀,于是抑制住那点矫情:“好呀,我家街口的社区医院。”
都坐电梯到地下车库了,黎序璋又想起来,嘱托司机:“老刘,你给粥道打电话预约一份花胶粥,等下就去拿,再上楼去超市买点水果和零食。”
到了医院,他是自己提着东西进去的。旧城区的社区卫生中心,地方不大人又少,但凡来个打点滴的,护士就随手给患者安排个床位,医患都方便。
故此黎序璋到的时候,廖祈恩正靠坐在病床上一边打着点滴一边玩手机,见了他便笑道:“真不好意思,大忙人日理万机还来看我。”
黎序璋放了手里的东西,似笑非笑:“廖祈恩,你哪里学的这些假大空,不是你让我来的吗?”
“黎总要是觉得被逼迫的话,那可以先走啊。”她也学他似笑非笑,不露情绪。
黎序璋摇头笑:“你哪……”他尾音拉得长了些,像带些放任的嗔怪,廖祈恩胸腔里有东西猛跳了两下。
“饭还没吃吧?”他又说。
“等下挂完水就去吃。”
他伸手给她看表:“你看看几点了。”
“十二点。”
“知道就好。”他把粥盒端出来,“喏,趁热吃。”
“谢谢黎总。”
“嗯?说过了,叫我什么?”
“谢谢黎……序璋。”她伸手去接,又用插了针的手去握勺子,没拿住,抖了一下,粥差点泼出来。
黎序璋轻叹了一声,在床沿坐下:“我帮你拿。”他接过粥盒。
廖祈恩话比脑子快:“别人都是拿勺子喂粥,怎么只有你拿碗?”
黎序璋愣了一下,倒也不动声色,这回连她手里的勺子也一并接了过来,舀一勺凑到她嘴边:“啊……”
着实亲密了些,她吃也不是,不吃也不是,伸手去夺勺子:“我……我还是自己来好了。”
黎序璋也不推让,把勺子放回碗里,依旧替她托着碗,坐在床沿,侧身看她,倒是极有耐心的样子,连手机响起来都没有伸手去摸衣袋。
廖祈恩示意他接电话,将打点滴的手翻过来,作势要去托碗底:“我可以的。”
黎序璋没有松手,只用空着的手拿了手机出来,只看了眼屏幕,就挂断电话,将手机塞回口袋里了。
廖祈恩料想他也许有些电话不方便在自己面前接,便说:“你要是有事就先走,我不过是小感冒,没问题的。”
黎序璋逗她:“你连身体的事都算小事,我还能有什么大事?”
她差点想说“未婚妻”,硬是忍住了。
黎序璋的手机进来一条短信,他掏出来看。是侧对着她的姿势,她看不清他的表情,但碗底那只手似乎渐渐失去了方才的耐心。
廖祈恩忽然伸出手腕将粥碗揽在胸前:“你有事真的先走,我没问题的。”
黎序璋的掌心徒然空出来,他松了口:“我去打个电话,马上回来。”
廖祈恩捧着碗舀粥吃,冷不防扎着针的左手一阵抽痛,她手一抖,半碗粥尽数泼在衣服上。
这真是令人头大。
卫生中心的老旧病房没有洗手间,她只能举着点滴瓶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。但走到拐角处,她忽然听见黎序璋的声音:“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?”顿了一下又笑,“现在知道我的好了?预备怎么谢我……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啊……”语调慵懒,极尽撩拨。
廖祈恩站着没动。是那位未婚妻小姐?廖祈恩觉得不像,在那位面前,黎序璋可不是黎总,只是序璋,远没有这样游刃有余的。
果不其然,拐角处那个熟悉的男声又说:“行了牧月,你放心吧,先回酒店等一等,我马上过去。”
廖祈恩只觉一颗刚刚温起来的心全然冷下来了。
病房里,粥碗搁在柜子上,廖祈恩正坐在床上猛抽纸巾擦衣服上的污渍。
黎序璋进来:“廖祈恩,我有点事得先走。”他走近了,看清她的动作,“泼了?”
廖祈恩“嗯”了一声,抬头看他,可怜兮兮:“怎么办?”
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:“小心一点呀。”就在她以为会有转机的时候,他退了一步,“我有点急事,必须先走。下次,下次约。”说完,他匆匆离去。
廖祈恩把手里的纸巾狠狠扔进垃圾桶:黎序璋是什么样的人,自己还不够清楚吗?